上京?
看来宋从简说得是真的,沈淮之在找她。
江嫣抬起头向白钦澜望过去,见他正忧心的看着自己。
“师兄来信说,圣上病危,有人向太子禀告神医谷的人可救治,太子昭告天下要神医谷的人速速上京。”
“这三年嫣嫣你在江南名声大噪,早已有流言称你是神医谷之人,太子此番寻人,寻得便是你姜晏。”
的确,上辈子这个时候圣上也是病危,太子要寻神医谷的人,后来人来了,可圣上已经病入膏肓,无人可治。
江嫣沉思片刻,再看向师兄。
“师兄,要不我们再改名换姓去过一个地方吧。”
听见嫣嫣说得话,白钦澜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门外。
“师兄上了当,被人软禁在宫了,京城的人刚刚带信到医馆给我,如今,人已经在门外了。”
此时,门外的人已经等候许久,门虚掩着,只能看出那两人行为亲密,却看不出两人的模样。
他冰凉的嗓音从薄唇倾泻而出,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,但却给人无限地压迫感。
“姜大夫若是准备好了,便同我们一同上京罢。”
声音直击门面,这让江嫣不禁握紧白钦澜的手。
是沈淮之。
……
江暮将军回京一事已经上报给朝廷了。
有心人要借此闹事,想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掺将军府一本,可病重的圣上知道后派人压下此事。
甚至专门下了道圣旨,宣将军回京。
人已经回京,圣旨才刚刚下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何。
可偏偏又没人敢反驳。
但这件事其实是江止派人传出去的消息,要得便是他父亲留在将军府,留在这个令他痛苦的地方。
不能给他逃离的机会。
圣上病重,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,便召见了江暮。
他艰难的坐起身子,看着曾经和他叱咤沙场,有着凌云之志的好友,如今两鬓斑白,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。
就和他自己一样。
偏偏是今天,圣上在心里叹着息,只是看了他一眼,便不敢再抬头看,两人都沉默不语。
偏偏是今天,江嫣的忌日。
可沉默终究要有人打破,圣上抬头看着双目无神的好友。
“江嫣死了,是朕的疏忽,后来太子要为她报仇,朕阻止了,因为齐王…你知道的,朕不亏欠任何人,但是皇兄,朕是真真正正的亏欠了一辈子,所以朕包庇了害死江嫣的凶手。”
“江止这孩子很争气,给妹妹报了仇,可朕看得出来,这几年江止也变得不大对劲。”
“就和当初的你一样,像失了魂一样,你不在,这两个孩子…朕都没照看好…”
登基以后,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,即使是他错了,下面的人也只能照办。
除了江止为了江嫣杀陈家人那件事。
还有现在,圣上低下了头,认了错。
一室寂静。
良久,江暮才开口,声音沙哑沧桑。
“不怪圣上,怪我,这两个孩子都是我害了。”
岁月会改变很多东西,曾经无话不说到好友到现在相顾无言。
即使是从头再来,也没有人敢肯定自己不会再次误入歧途。
“早点回去罢。”
圣上无其奈何,只能挥一挥手让他离开,他早已病入膏肓,怕是活不长了,见好友如此也是伤心事,倒不如眼不见为净。
江暮作揖离去,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,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,毫无目的。
回去的途中遇到人对他行礼,他也并无回应。
反倒是其他官员看着他些许佝偻的背影,在暗里交谈着。
“这就是镇国大将军?看着不像呀。”
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官员直接上手想捂那人嘴巴。
“说什么呢!这可是当初和圣上一起北上抗击匈奴的将军!若不是他在西北镇守着边关,哪来京城这么多年的安定!”
的确,稍微年纪大一些的老人都知道,江暮这个名字是可以让所有外敌闻风丧胆的存在。
就是有他在,国才能兴盛。
身后之事江暮一概不知,他也不想知,这几日浑浑噩噩的待在将军府,他连曾经与夫人同住的屋子都不敢进。
他怕夫人会问他为什么不照看好她的儿女。
他怕夫人说她后悔了,后悔放弃青梅竹马跟着他离开。
他怕,怕夫人说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他。
几夜未眠。
从宫中回到将军府,还没等门口的侍卫行礼,江止就出声打断了他的脚步。
“父亲,今晚便是江嫣的忌日了。”
江暮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眸动了动,没回他,继续想要离开。
江止居高临下的看着父亲的背影。
“父亲今日记得去祠堂给江嫣祭拜。”
“江嫣”两个字咬的极重,像是喊在了两人的心里。
就连守门的侍卫都感受到两人不对劲的气氛,被冷的心里发抖。
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,江止也去了书房,一步一个脚印,走的极慢。
他故意将消息散播出去,就是要用舆论让父亲无法离开。
让他留在将军府,和他一样看着两座牌位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。
即使这样他们也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。
若是江嫣还在,怕是会看着他们发笑,笑他们荒唐,人死了之后再后悔。
可江止靠在椅子上,整个人颓废下来。
他这几年越发不喜欢点灯了,喜欢上自己被黑暗吞噬的感觉。
毕竟,鬼是怕光的,若是江嫣真的要找他报仇,他也不能点灯把她给吓着。
这个习惯也让他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。
可他不在意。
夜晚,皓月当空,是个好天气。
只可惜两个在祠堂的人并无心情去赏这月。
江止与江暮两人并排,站在祠堂前。
只留了一盏灯。
两人眼神空洞,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,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牌位上的字。
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鬼魂。
临近天亮,两人才打算离开,离行前,江止对上父亲的眼睛。
即使江暮不敢看他。
“父亲,西北镇守边关的人我已经派下去了,日后,您就留在将军府养老即可。”
江暮双唇摩挲,想要说些什么,可喉头滚动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江止已经转身离去,他该上早朝了,今日政事繁忙,他没有太多时间耗下去。
“若是您没事,便日日在祠堂守着她们。”
直到再也见不到江止的身影,江暮才回过身,对着两座牌位双膝跪地。
他逃了这么多年,依旧要回来面对现实。
可是,孩子的命,要他如何去弥补。